第106章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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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坍塌
姜衡把宋傲扶了起來,“能自己走嗎？”
剛剛那場突如其來的疼痛顯然對宋傲的消耗極大，他咬著牙試圖靠自己的力量站穩，嘗試了幾次，卻都只是徒勞而已。
姜衡二話不說,立即卸下自己肩上的背包扔給了陸風華,然後反身背起宋傲，穩穩當當直接向前走去,甚至並不在意其他人會不會一起跟上來。
“走到第一個岔路口,左拐。”顯然剛剛雖然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和折磨，但宋傲也獲取了不少有效信息,此刻便已經知曉了部分礦道的情況。
餘下幾人皆是有片刻楞神，完全沒有想到姜衡二話不說就直接背著宋傲走了，似乎覺得跟他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都是多餘的一樣。
“這倆小子。”魏如否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轉向雷蒙·德恩和娜依爾道，“我知道你們會有辦法出去,總歸有點兒壓箱底的手段吧，我不能放任我的學生出事,必須要跟進去,你們的話,自行考慮吧。”
“這可沒有讓你們搶了功勞的道理啊。”雷蒙·德恩聳了聳肩,嘴角微笑的弧度裏暗藏了一抹鋒銳,“線索和消息都是我提供的，在這裏退讓，你當我是傻子嗎？”
魏如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頭看了陸風華一眼，“走吧。”
兩人即刻跟上宋傲與姜衡,而娜依爾則轉向雷蒙·德恩，“少校，我們也去吧。”
“自然。”雷蒙·德恩不慌不忙的從地上撿起那架小型重炮，頗有興味的瞥了一眼娜依爾，笑道：“怎麽樣？是不是有所改觀，覺得夏陸男人還不錯？有點能認同你姐姐了？““嘁，怎麽可能，就算那時候他不救我，我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娜依爾輕呲了一聲，卻並不去看雷蒙·德恩那揶揄的笑容，聲音裏帶著些賭氣，“你怎麽總是為娜拉說話？她明明就是背叛了你，背叛了德恩家族。”
雷蒙·德恩把那架小型重炮扛上肩膀，瞄了瞄已經有些被砸歪的瞄準鏡，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如果她只是帶著家族的使命嫁給了我，那才是背叛了她自己，也背叛了我。娜依爾，你要記住，你並不是為諾依曼家贖罪才到我身邊來的，即便整個諾依曼家族都是這樣認為的，你也不要給自己打上這樣的標簽。”
娜依爾的神色閃過了一絲迷茫，“那我……在你身邊是做什麽來的？”她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問道。
“那還用說嗎？”雷蒙·德恩擺出個誇張的遺憾表情，“是為了把我蠢哭了來的啊！”
“你！”娜依爾簡直被他氣笑了。
然而這一笑，卻又似乎釋放了她剛剛凝結起來的情緒，令娜依爾重新振作了起來，“走吧，先把這份功勞拿下再說……我說少校，你別捧著那個破炮了行不行，完全是徒增負擔啊？！”
雷蒙·德恩卻不肯撒手，扛著重炮，腳步輕盈的飛速前進，“小丫頭，你是沒有實戰經驗，不知道這東西的妙處，等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娜依爾又同他拌了幾句嘴，很快便在視線中發現了先走一步的魏如否與陸風華。
只是娜依爾剛準備加快步伐追上去，忽而聽到雷蒙·德恩不鹹不淡的問了她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我說，娜依爾，你有想過當諾依曼家的家主嗎？”
娜依爾差點就是腳下一個打滑。
她轉過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雷蒙·德恩，“少校，你……我沒聽錯吧？雖然你愛開玩笑，但是有些玩笑也不能這樣開啊，我哥哥……”
“就不用提那個廢物了。”雷蒙·德恩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如果他有一點用處，現在在我身邊的，也不會是你了。”
得到這樣的肯定，娜依爾心中自然是歡喜的，但也仍舊湧起了一絲絲的不甘。
——諾依曼家族向來和德恩家族關系親厚，幾乎可以說是綁定在一起。諾依曼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是她的長兄，班布爾·諾依曼，她的二姐娜拉·諾依曼則自幼就和德恩家的下一任繼承人，雷蒙·德恩定下了婚約。
至於她，娜依爾——也得到了家族的精心培育，準備成為一個為家族爭取更多利益的聯姻姑娘。
從她很小的時候，這樣的觀念就被反覆灌輸到她的腦海之中。
她是家族的刀，是家族的盾，也是家族的寶石。
為了家族的榮耀和更光明的未來，她可以生，可以死，可以嫁給家族所需要的人。
娜依爾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直到有一天，她的姐姐收拾好了行囊，然後頭也不回、毫無留戀的背叛了家族，背叛了帝國。
她羨慕娜拉嗎？
也許是羨慕的吧，但她甚至有點兒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羨慕。
可今天，當雷蒙·德恩突然輕描淡寫問她，想不想成為諾依曼家的下一任家主時，她卻感受到自己心中有一股瘋狂的沖動！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娜拉可以那樣瀟灑離開的原因——她所去的地方，正是她所向往，所熱愛的。
然而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心中一閃，娜依爾抿緊嘴唇搖了搖頭，“少校，諾依曼家族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雷蒙·德恩拍了拍肩上的重炮，“你可以慢慢想，仔細想，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娜依爾，你首先是娜依爾，其次才是諾依曼。或者，等你代表諾依曼的時候，你才首先是諾依曼，你明白嗎？”
娜依爾被這一席話說得心神巨震，這給她的沖擊簡直不亞於剛剛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蟲族嘶吼。
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娜依爾只覺得心中被種下了一株藤蔓，此時它正在瘋狂抽芽，將她的心狠狠包裹起來。
她，代表諾依曼，成為諾依曼？
她……可以做到嗎？！
但，如果她成功了，她就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要做，認為對的事情……娜依爾慌亂的視線四處亂飛，最終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魏如否身上。
如果她是諾依曼，選擇她愛的軍隊，她理想的上司，她愛的男人……
視線盡頭，魏如否突然回過頭來，不期然與娜依爾灼熱的視線撞在一起。
魏如否眼中閃過了一抹詫異。
娜依爾就像一朵怒放的嬌艷玫瑰，的確吸引人的眼球，只是她總習慣以身上的尖刺示人，總是展露自己充滿了戰鬥力的一面，令人對這朵野玫瑰望而生畏。
幾次針鋒相對，娜依爾都是對自己或怒目而視，或直接挪開視線，何曾這樣熱烈而直白的註視過自己？
魏如否心中有些詫異，不知後來兩人發生了什麽，但仍舊是習慣性的回了她一個禮貌而溫和的微笑。
“我決定了。”娜依爾突然說，聲音裏帶上了一股堅定和輕快，“我要，”她道，用強調的口吻說，“我要，成為諾依曼。”
“這就對了嘛。”雷蒙·德恩揚起讚許的笑容。
有了宋傲的指路，龐大而繁雜好似迷宮一樣的地下礦道變得好走了許多，一段直路過後，便開始出現各色回形道路和很岔路口，每次都由宋傲指引方向，幾人快速穿梭通行而過。
不過越往裏走，他們反倒是越發覺得奇怪，按照之前各方得到的情報，B區應該會有比A區更加強大的高手鎮守在這裏，但他們已然往前推進了不少距離，卻為何一個人都沒有碰見？
“莫非C區出事了？”魏如否猜測到，“如果蟲族突然發狂，他們必然是要先一起想辦法收拾對付蟲族，萬一他們豢養蟲族的秘密曝光，這會是震驚整個人類世界的新聞。而且，很有可能還會招致蟲族的報覆。”
“但是汐壤帝國，應該並沒有那種可以直接滅殺大型蟲族的重量級武器裝備吧。”雷蒙·德恩接話道，“我有些難以想象，他們要以人力馴服蟲族嗎？”
“我來……”一個略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宋傲輕輕咳嗽了兩聲，“我試試再鏈接一下精神……”
“你別逞強。”姜衡把宋傲背的極穩，但聽到他說再去試試鏈接，便立刻大皺眉頭，“剛剛就那一下，你已經這麽久沒有緩過勁來了，別再試了，我們可以應付。”
“沒關系。”宋傲喘了兩口氣，“我不是逞強。”他雙手扣住姜衡的肩膀，呼吸在他脖頸之間輕輕噴灑，“你相信我，好嗎？”
姜衡還欲說些什麽，但最終也只是抿住嘴角，沈默的將宋傲背得更穩。
宋傲閉上眼睛，臉頰貼在姜衡的後頸上，盡力壓住自己的聲音，喉間溢出痛苦的低呼，直刺姜衡心底。
他嘴角越抿越緊，就連呼吸都要跟著停滯，終於聽到宋傲又開始大口喘息。
溫熱的汗滴沿著他的臉頰滑落到姜衡的脖頸上，然後又沿著姜衡的皮膚沒入衣領。
“B區餘下的所有人，都去控制它了，他們正在試圖殺死他。我們必須盡快了，如果讓他被逼入絕境自爆，一切就都晚了，快，走！”
聽了宋傲的話，幾人立即拔足狂奔，雷蒙·德恩疾馳到姜衡的身邊問道：“他們靠什麽控制它？”
“巨大的鎖鏈，從他還小的時候就拴在他的身體上，逐年增加、重鑄。”宋傲有些艱難的回答道。
“他們就不怕他自爆嗎？”娜依爾皺眉問道。
宋傲搖了搖頭，“他們恐怕以為，這只蟲族從小並不和其他蟲族一起生活、長大，所以並沒有相關的意識，甚至不會說話……”
“愚蠢至極。”魏如否搖了搖頭，“人類對蟲族知之甚少，他們怎麽知道蟲族不是天生就會傳承這些東西。”
“貪婪是毒藥。”陸風華也是面容沈肅，他沈聲道，“就算有人想得到，但只要把會下金蛋的雞拴起來讓它下蛋就好了，不下蛋的時候殺死就好了，他們怎麽會在意一只雞的想法？”
這個比喻自然是說的汐壤帝國的人和那只被囚禁的可憐蟲族。
然而娜依爾卻聽得心中一涼，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神色也灰敗了些。
——他們怎麽會在意一只雞的想法？
——他們怎麽會在意蟲族的想法？
——他們怎麽會在意自己的想法？
“不過以剛剛地層震動的情況來看，那只蟲族相當巨大。”魏如否又說，“沒有滅殺蟲族的重型武器，他們在怎麽試圖殺死蟲族？”
宋傲的目光挪到雷蒙·德恩肩上扛著的那架小型重炮上，“就用那個。”他道。
“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殺得死大型蟲族？”娜依爾只感到十分荒謬，“雖然打在身上估計也會很痛，但除非上百門炮一起轟上一夜……這些人怎麽可以愚蠢至此？”
雷蒙·德恩發出了不屑的笑聲，“娜依爾，你太高估人類了。”
“大家小心。”宋傲忽而出聲提醒道，他眉頭緊皺，額角不斷淌下汗水，然而為了準確感受C區的位置，宋傲必須時不時就將星海之力壓縮探出，嘗試與蟲族建立微小而短暫的精神鏈接。
“他……他很生氣了，恐怕又要發一次脾氣，註意穩住腳下。”
宋傲話音一落，眾人立刻齊齊停步，立刻各自尋找支撐點。
姜衡更是微微屈膝一蹲，腰背與手臂同時發力，將宋傲輕輕拋上半空。
就在兩人身體分開的剎那，又一陣猛烈的地動山搖。
雙腳踏在地上，扶住墻壁的幾人都勉強穩住身形，恰在半空之中的宋傲卻反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只感覺自己置空一瞬，身體又緩緩下沈，緊跟著落入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抱。
“還有多遠。”姜衡問道，之前他一直把宋傲背在背上，看不到宋傲的臉色，此時見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汗如雨下的模樣，眉頭深深蹙起，“你不能再繼續逞強了。”
宋傲虛弱的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沒事。”蒼白的臉色卻更加襯得他雙眸燦若星辰，“但是，一直都依賴你們，現在我覺得，自己好歹也有點用，不是嗎？”
姜衡被他這個笑容刺得心臟猛縮了一下，閉了閉眼，等待這次“地震”結束，這才站起身來，長嘆了口氣，“傻瓜。”
“對不起。”宋傲低聲說了一句。
他為很多事情感到抱歉，為宋家的陰私惡毒，為宋傲的迫不得已，為九轉回環蠱……
但有許多話，他無法說，只能用一句“對不起”草草帶過。
“如果……如果……”宋傲又輕咳了兩聲，心中猶豫著是否要在這時候把九轉回環蠱的事情告訴他，再把子蠱也一並交到他的手裏。
“沒有如果。”姜衡打斷他的話，直起身來，目光堅定的望向前方，“你忘了上一次嗎？這一次也會一樣的。”
說完，姜衡就不給宋傲再多說的機會，繼續拔足向前狂奔而去，其他幾人也立即紛紛跟上。
而這一次，不必宋傲再多指方向，不遠之處傳來的一聲尖銳痛呼已然為他們指明的前進的道路。
“靠！”有個男人高喊的聲音傳來，“這個畜生發瘋了！他都不怕這鐵鏈子會把它勒成兩段也要掙紮出來！快撤！”
僅聽男人喊的這句話，那種仿佛要被鐵索一分為二的痛感就甚至已經侵入到了宋傲的大腦裏。
他只覺得腦中突突作痛，忍不住在鏈接處輕容的送出了一波安撫，“別怕，別傷害自己，我們來救你了……”
宋傲只是被這尖銳的痛感所刺激，下意識的在心中默念。
然而這聲音卻好似真的傳到了蟲族耳中。
他們只聽剛剛那男人又喊道：“誒！這個畜生不動了，哈哈哈哈剛剛就是強弩之末罷了，快點搞定！控制住他，我們還得去收拾進來的那幾只小蟲子！”
恰這時，宋傲他們一行人轉過了最後一個彎，終於突入到了所謂的C區。
眼前所見的場景，令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整個c區，就是一個巨大的，幽深的洞窟。
B區有無數條通道延伸到C區，並且繞著C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
這圓環的直徑摸約有百米左右，一眼看去便只覺龐大無比。
他們現在所站的位置，正是這層圓環之上。
而這圓環之中，C區巨大的，不知有多深的坑洞裏，密密麻麻堆滿了的，是一片森森白骨。
這些全部都是人的骨頭，然而因為已經都太過於零散，拼湊不出完整的樣子，乍一眼看去，只像是一堆破碎的紙屑。
若是仔細看去，那堆積如山的白骨便叫人只感頭皮發麻，心中發顫。
而在這恐怖白骨堆上，爬俯著一只巨大的蟲族，體重摸約有五六十米——雖然趕不上在荒星墜落時來襲擊他們的那只蟲族，但跟不遠處試圖轟擊他的渺小人類相比，卻也已經太大太大。
幾條恐怕十多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鐵鏈從巖壁上伸出，深深捆綁，甚至部分嵌入在蟲族龐大的軀體之上，令人看去便倍感窒息。
宋傲的喉頭艱難的輕輕上下滾動。
他不好的預感果然是真的……這裏，是礦洞，也是墓穴。而且，是埋葬了數十萬人，不，不止，應當是埋葬了幾百萬人的墓坑！
這群家夥，竟然用人肉在飼養這只蟲族！
眾人的表情皆是凝重。
原本他們以為汐壤帝國是“與蟲族勾結”，那是背叛人類的罪行。
然而現在看來，他們並非是勾結蟲族，而是囚禁蟲族，虐-殺人類！這是同時背叛、傷害兩族的罪行！
姜衡的註意力則在那幾個試圖控制住蟲族的人類身上，他一眼掃去，便斷定在場的一共十七人，修為全在星海六層到七層之間。
以他們這邊的戰力，如果面前要應對，雖也可勉力一戰，但恐怕十分勉強……
因為蟲族的掙紮，現場亂成了一團，這些家夥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蟲族的身上，似乎還並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到來。
然而還不等姜衡想出對策來，雷蒙·德恩便扛起那門小型重炮，對準幾個人聚集的位置，便開始給重炮充能。
“小蟲子？吃我一炮！”
——轟！
重炮應聲而響，裹著濃厚星海之力的炮彈飛射而出，直接將站在一起的四五人給轟了個七零八落！
其他人也被這炮擊驚動，這才反應過來，裹挾著殺意的視線齊齊轉向了宋傲他們這邊。
娜依爾很是無語的看了雷蒙·德恩一眼，他們原本可以利用地形和隱藏的優勢，制造一場伏擊。
然而現在，一切都毀了。
雷蒙·德恩卻就像是察覺不到娜依爾的視線一般，還洋洋得意的微笑著拍了拍他撿來的寶貝，“我就說這玩意兒很有用吧？”
如此笑著，雷蒙·德恩的眼角餘光卻一直都在觀察著陸風華。
以他的眼力與見識，竟然完全看不透這個孩子——或者說，他一定不是個孩子。
雷蒙·德恩完全看不透陸風華的真實修為和能力，魏如否對他突然轉變的奇怪態度也令雷蒙·德恩感到好奇不已，此時不試試逼出這小家夥的能力，更待何時呢？
陸風華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打算，輕輕一笑，起手之間正準備動作，卻忽而面色一凝，“不對，快撤！”他大喊一聲，立刻便反身向他們來的地方折返回去。
姜衡動作極快，也是飛速跟上，其他幾人慢上兩拍，但也都腳下生風，唯獨不肯拋棄重炮的雷蒙·德恩吃了虧，直到白光閃過的最後一秒之前才堪堪避入了曲折的礦道之內。
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也許是過去了幾十秒，也許是過去了一兩分鐘，什麽聲音都沒有出現。
直到雷蒙·德恩又拍了拍那門重炮，嘖嘖幾聲感嘆了兩句，“天，個體對上的話，蟲族對人類的戰鬥力實在太碾壓了……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這樣去跟蟲族作對。”
陸風華也是輕輕搖了搖頭，微微一嘆。
關於人類的貪婪，他見識了太多。過量的貪婪無疑是把人送上斷頭臺的助推劑，令人愈加愚蠢、沖動。
而這時，c區礦洞之中，也傳來了新的聲音。
宋傲聽見他腦中那個憤怒又絕望的聲音道：“剛剛是誰在跟我說話，出來！”
宋傲忍痛扯了扯姜衡的衣袖，“帶我出去。”
姜衡向礦洞外看了一眼，又與宋傲深深對視了一眼。
宋傲再度堅定點了點頭，“走，帶我出去。”
姜衡抱著宋傲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其他眾人，“你們就呆在這裏吧。”
魏如否點了點頭，已經打開自己的光腦，開始記錄所有這一路的情況。
即便他們現在無法和外界聯系，但如果發生什麽意外，只要他的光腦能夠得以保存，一旦到了能聯通網絡的地方，光腦就會自動的向軍部發回消息。
娜依爾也同樣掏出了光腦，開始做這件事。
陸風華卻跟著起身，走到了礦道的邊緣，這才對姜衡點點頭道，“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們小心。”
他目光落在宋傲身上，因為擔心會有意外，所以準備著隨時能給宋傲提供必要的支援。
姜衡抱著宋傲穩步走出了礦道，宋傲咬咬牙，再度嘗試精神鏈接：“是我，我在和你說話，你不要攻擊我們好嗎？”
蟲族那雙碩大而幽深的眼睛死死註視著宋傲，周身都溢出排斥與厭惡的氣息。
“人類，人類為什麽可以與我對話？！為什麽身上會有我的氣息？！”
宋傲的精神力已經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無力支撐他與蟲族更多的交談，“你能變成人形嗎？這樣我們溝通會容易一點，我可能沒有辦法堅持多久了。”
蟲族又審視的目光又打量了宋傲片刻，這才道：“需要解開那些鎖鏈。”
姜衡於是抱著宋傲走到了一根鎖鏈旁邊，試圖解開鐵索。
而看到兩人的動作，陸風華雖然聽不到蟲族的聲音，卻又可以意會姜衡想做什麽，他手微動，空氣中便像是憑空多出幾道利刃，輕而易舉的將那些鐵索斬斷。
蟲族沈默著抖了抖身子，束縛了他多年的鐵索便哐啷啷的掉落一地，將它釋放了出來。
一道幽然光芒閃過，蟲族龐大的身軀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藍色短發的少年。
宋傲一怔，記憶中浮現當時那個蟲族女人的樣貌，這少年竟然與那藍發的蟲族女人有七八分相似！難道……
然而還不等宋傲開口問出自己的懷疑，藍發少年冷漠的雙眼閃現殺機，擡手一道白光轟出，方向正是宋傲他們之前避險的礦洞！
——轟！
巨石坍塌，陸風華等人全部都被埋了進去！
“你！”宋傲痛呼一聲，卻只見那藍發少年面無表情的又擡手對準了他和姜衡，“說一句假話，你們就得死。”
作者有話要說：????弱弱的舉爪求個作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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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衡把宋傲扶了起來,“能自己走嗎？”
剛剛那場突如其來的疼痛顯然對宋傲的消耗極大，他咬著牙試圖靠自己的力量站穩，嘗試了幾次，卻都只是徒勞而已。
姜衡二話不說,立即卸下自己肩上的背包扔給了陸風華,然後反身背起宋傲，穩穩當當直接向前走去,甚至並不在意其他人會不會一起跟上來。
“走到第一個岔路口,左拐。”顯然剛剛雖然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和折磨，但宋傲也獲取了不少有效信息,此刻便已經知曉了部分礦道的情況。
餘下幾人皆是有片刻楞神，完全沒有想到姜衡二話不說就直接背著宋傲走了，似乎覺得跟他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都是多餘的一樣。
“這倆小子。”魏如否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轉向雷蒙·德恩和娜依爾道，“我知道你們會有辦法出去,總歸有點兒壓箱底的手段吧，我不能放任我的學生出事,必須要跟進去,你們的話,自行考慮吧。”
“這可沒有讓你們搶了功勞的道理啊。”雷蒙·德恩聳了聳肩,嘴角微笑的弧度裏暗藏了一抹鋒銳,“線索和消息都是我提供的，在這裏退讓，你當我是傻子嗎？”
魏如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頭看了陸風華一眼，“走吧。”
兩人即刻跟上宋傲與姜衡,而娜依爾則轉向雷蒙·德恩，“少校，我們也去吧。”
“自然。”雷蒙·德恩不慌不忙的從地上撿起那架小型重炮，頗有興味的瞥了一眼娜依爾，笑道：“怎麽樣？是不是有所改觀，覺得夏陸男人還不錯？有點能認同你姐姐了？““嘁，怎麽可能，就算那時候他不救我，我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娜依爾輕呲了一聲，卻並不去看雷蒙·德恩那揶揄的笑容，聲音裏帶著些賭氣，“你怎麽總是為娜拉說話？她明明就是背叛了你，背叛了德恩家族。”
雷蒙·德恩把那架小型重炮扛上肩膀，瞄了瞄已經有些被砸歪的瞄準鏡，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如果她只是帶著家族的使命嫁給了我，那才是背叛了她自己，也背叛了我。娜依爾，你要記住，你並不是為諾依曼家贖罪才到我身邊來的，即便整個諾依曼家族都是這樣認為的，你也不要給自己打上這樣的標簽。”
娜依爾的神色閃過了一絲迷茫，“那我……在你身邊是做什麽來的？”她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問道。
“那還用說嗎？”雷蒙·德恩擺出個誇張的遺憾表情，“是為了把我蠢哭了來的啊！”
“你！”娜依爾簡直被他氣笑了。
然而這一笑，卻又似乎釋放了她剛剛凝結起來的情緒，令娜依爾重新振作了起來，“走吧，先把這份功勞拿下再說……我說少校，你別捧著那個破炮了行不行，完全是徒增負擔啊？！”
雷蒙·德恩卻不肯撒手，扛著重炮，腳步輕盈的飛速前進，“小丫頭，你是沒有實戰經驗，不知道這東西的妙處，等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娜依爾又同他拌了幾句嘴，很快便在視線中發現了先走一步的魏如否與陸風華。
只是娜依爾剛準備加快步伐追上去，忽而聽到雷蒙·德恩不鹹不淡的問了她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我說，娜依爾，你有想過當諾依曼家的家主嗎？”
娜依爾差點就是腳下一個打滑。
她轉過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雷蒙·德恩，“少校，你……我沒聽錯吧？雖然你愛開玩笑，但是有些玩笑也不能這樣開啊，我哥哥……”
“就不用提那個廢物了。”雷蒙·德恩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如果他有一點用處，現在在我身邊的，也不會是你了。”
得到這樣的肯定，娜依爾心中自然是歡喜的，但也仍舊湧起了一絲絲的不甘。
——諾依曼家族向來和德恩家族關系親厚，幾乎可以說是綁定在一起。諾依曼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是她的長兄，班布爾·諾依曼，她的二姐娜拉·諾依曼則自幼就和德恩家的下一任繼承人，雷蒙·德恩定下了婚約。
至於她，娜依爾——也得到了家族的精心培育，準備成為一個為家族爭取更多利益的聯姻姑娘。
從她很小的時候，這樣的觀念就被反覆灌輸到她的腦海之中。
她是家族的刀，是家族的盾，也是家族的寶石。
為了家族的榮耀和更光明的未來，她可以生，可以死，可以嫁給家族所需要的人。
娜依爾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直到有一天，她的姐姐收拾好了行囊，然後頭也不回、毫無留戀的背叛了家族，背叛了帝國。
她羨慕娜拉嗎？
也許是羨慕的吧，但她甚至有點兒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羨慕。
可今天，當雷蒙·德恩突然輕描淡寫問她，想不想成為諾依曼家的下一任家主時，她卻感受到自己心中有一股瘋狂的沖動！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娜拉可以那樣瀟灑離開的原因——她所去的地方，正是她所向往，所熱愛的。
然而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心中一閃，娜依爾抿緊嘴唇搖了搖頭，“少校，諾依曼家族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雷蒙·德恩拍了拍肩上的重炮，“你可以慢慢想，仔細想，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娜依爾，你首先是娜依爾，其次才是諾依曼。或者，等你代表諾依曼的時候，你才首先是諾依曼，你明白嗎？”
娜依爾被這一席話說得心神巨震，這給她的沖擊簡直不亞於剛剛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蟲族嘶吼。
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娜依爾只覺得心中被種下了一株藤蔓，此時它正在瘋狂抽芽，將她的心狠狠包裹起來。
她，代表諾依曼，成為諾依曼？
她……可以做到嗎？！
但，如果她成功了，她就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要做，認為對的事情……娜依爾慌亂的視線四處亂飛，最終落在了前方不遠處的魏如否身上。
如果她是諾依曼，選擇她愛的軍隊，她理想的上司，她愛的男人……
視線盡頭，魏如否突然回過頭來，不期然與娜依爾灼熱的視線撞在一起。
魏如否眼中閃過了一抹詫異。
娜依爾就像一朵怒放的嬌艷玫瑰，的確吸引人的眼球，只是她總習慣以身上的尖刺示人，總是展露自己充滿了戰鬥力的一面，令人對這朵野玫瑰望而生畏。
幾次針鋒相對，娜依爾都是對自己或怒目而視，或直接挪開視線，何曾這樣熱烈而直白的註視過自己？
魏如否心中有些詫異，不知後來兩人發生了什麽，但仍舊是習慣性的回了她一個禮貌而溫和的微笑。
“我決定了。”娜依爾突然說，聲音裏帶上了一股堅定和輕快，“我要，”她道，用強調的口吻說，“我要，成為諾依曼。”
“這就對了嘛。”雷蒙·德恩揚起讚許的笑容。
有了宋傲的指路，龐大而繁雜好似迷宮一樣的地下礦道變得好走了許多，一段直路過後，便開始出現各色回形道路和很岔路口，每次都由宋傲指引方向，幾人快速穿梭通行而過。
不過越往裏走，他們反倒是越發覺得奇怪，按照之前各方得到的情報，B區應該會有比A區更加強大的高手鎮守在這裏，但他們已然往前推進了不少距離，卻為何一個人都沒有碰見？
“莫非C區出事了？”魏如否猜測到，“如果蟲族突然發狂，他們必然是要先一起想辦法收拾對付蟲族，萬一他們豢養蟲族的秘密曝光，這會是震驚整個人類世界的新聞。而且，很有可能還會招致蟲族的報覆。”
“但是汐壤帝國，應該並沒有那種可以直接滅殺大型蟲族的重量級武器裝備吧。”雷蒙·德恩接話道，“我有些難以想象，他們要以人力馴服蟲族嗎？”
“我來……”一個略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宋傲輕輕咳嗽了兩聲，“我試試再鏈接一下精神……”
“你別逞強。”姜衡把宋傲背的極穩，但聽到他說再去試試鏈接，便立刻大皺眉頭，“剛剛就那一下，你已經這麽久沒有緩過勁來了，別再試了，我們可以應付。”
“沒關系。”宋傲喘了兩口氣，“我不是逞強。”他雙手扣住姜衡的肩膀，呼吸在他脖頸之間輕輕噴灑，“你相信我，好嗎？”
姜衡還欲說些什麽，但最終也只是抿住嘴角，沈默的將宋傲背得更穩。
宋傲閉上眼睛，臉頰貼在姜衡的後頸上，盡力壓住自己的聲音，喉間溢出痛苦的低呼，直刺姜衡心底。
他嘴角越抿越緊，就連呼吸都要跟著停滯，終於聽到宋傲又開始大口喘息。
溫熱的汗滴沿著他的臉頰滑落到姜衡的脖頸上，然後又沿著姜衡的皮膚沒入衣領。
“B區餘下的所有人，都去控制它了，他們正在試圖殺死他。我們必須盡快了，如果讓他被逼入絕境自爆，一切就都晚了，快，走！”
聽了宋傲的話，幾人立即拔足狂奔，雷蒙·德恩疾馳到姜衡的身邊問道：“他們靠什麽控制它？”
“巨大的鎖鏈，從他還小的時候就拴在他的身體上，逐年增加、重鑄。”宋傲有些艱難的回答道。
“他們就不怕他自爆嗎？”娜依爾皺眉問道。
宋傲搖了搖頭，“他們恐怕以為，這只蟲族從小並不和其他蟲族一起生活、長大，所以並沒有相關的意識，甚至不會說話……”
“愚蠢至極。”魏如否搖了搖頭，“人類對蟲族知之甚少，他們怎麽知道蟲族不是天生就會傳承這些東西。”
“貪婪是毒藥。”陸風華也是面容沈肅，他沈聲道，“就算有人想得到，但只要把會下金蛋的雞拴起來讓它下蛋就好了，不下蛋的時候殺死就好了，他們怎麽會在意一只雞的想法？”
這個比喻自然是說的汐壤帝國的人和那只被囚禁的可憐蟲族。
然而娜依爾卻聽得心中一涼，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神色也灰敗了些。
——他們怎麽會在意一只雞的想法？
——他們怎麽會在意蟲族的想法？
——他們怎麽會在意自己的想法？
“不過以剛剛地層震動的情況來看，那只蟲族相當巨大。”魏如否又說，“沒有滅殺蟲族的重型武器，他們在怎麽試圖殺死蟲族？”
宋傲的目光挪到雷蒙·德恩肩上扛著的那架小型重炮上，“就用那個。”他道。
“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殺得死大型蟲族？”娜依爾只感到十分荒謬，“雖然打在身上估計也會很痛，但除非上百門炮一起轟上一夜……這些人怎麽可以愚蠢至此？”
雷蒙·德恩發出了不屑的笑聲，“娜依爾，你太高估人類了。”
“大家小心。”宋傲忽而出聲提醒道，他眉頭緊皺，額角不斷淌下汗水，然而為了準確感受C區的位置，宋傲必須時不時就將星海之力壓縮探出，嘗試與蟲族建立微小而短暫的精神鏈接。
“他……他很生氣了，恐怕又要發一次脾氣，註意穩住腳下。”
宋傲話音一落，眾人立刻齊齊停步，立刻各自尋找支撐點。
姜衡更是微微屈膝一蹲，腰背與手臂同時發力，將宋傲輕輕拋上半空。
就在兩人身體分開的剎那，又一陣猛烈的地動山搖。
雙腳踏在地上，扶住墻壁的幾人都勉強穩住身形，恰在半空之中的宋傲卻反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只感覺自己置空一瞬，身體又緩緩下沈，緊跟著落入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抱。
“還有多遠。”姜衡問道，之前他一直把宋傲背在背上，看不到宋傲的臉色，此時見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汗如雨下的模樣，眉頭深深蹙起，“你不能再繼續逞強了。”
宋傲虛弱的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沒事。”蒼白的臉色卻更加襯得他雙眸燦若星辰，“但是，一直都依賴你們，現在我覺得，自己好歹也有點用，不是嗎？”
姜衡被他這個笑容刺得心臟猛縮了一下，閉了閉眼，等待這次“地震”結束，這才站起身來，長嘆了口氣，“傻瓜。”
“對不起。”宋傲低聲說了一句。
他為很多事情感到抱歉，為宋家的陰私惡毒，為宋傲的迫不得已，為九轉回環蠱……
但有許多話，他無法說，只能用一句“對不起”草草帶過。
“如果……如果……”宋傲又輕咳了兩聲，心中猶豫著是否要在這時候把九轉回環蠱的事情告訴他，再把子蠱也一並交到他的手裏。
“沒有如果。”姜衡打斷他的話，直起身來，目光堅定的望向前方，“你忘了上一次嗎？這一次也會一樣的。”
說完，姜衡就不給宋傲再多說的機會，繼續拔足向前狂奔而去，其他幾人也立即紛紛跟上。
而這一次，不必宋傲再多指方向，不遠之處傳來的一聲尖銳痛呼已然為他們指明的前進的道路。
“靠！”有個男人高喊的聲音傳來，“這個畜生發瘋了！他都不怕這鐵鏈子會把它勒成兩段也要掙紮出來！快撤！”
僅聽男人喊的這句話，那種仿佛要被鐵索一分為二的痛感就甚至已經侵入到了宋傲的大腦裏。
他只覺得腦中突突作痛，忍不住在鏈接處輕容的送出了一波安撫，“別怕，別傷害自己，我們來救你了……”
宋傲只是被這尖銳的痛感所刺激，下意識的在心中默念。
然而這聲音卻好似真的傳到了蟲族耳中。
他們只聽剛剛那男人又喊道：“誒！這個畜生不動了，哈哈哈哈剛剛就是強弩之末罷了，快點搞定！控制住他，我們還得去收拾進來的那幾只小蟲子！”
恰這時，宋傲他們一行人轉過了最後一個彎，終於突入到了所謂的C區。
眼前所見的場景，令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整個c區，就是一個巨大的，幽深的洞窟。
B區有無數條通道延伸到C區，並且繞著C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
這圓環的直徑摸約有百米左右，一眼看去便只覺龐大無比。
他們現在所站的位置，正是這層圓環之上。
而這圓環之中，C區巨大的，不知有多深的坑洞裏，密密麻麻堆滿了的，是一片森森白骨。
這些全部都是人的骨頭，然而因為已經都太過於零散，拼湊不出完整的樣子，乍一眼看去，只像是一堆破碎的紙屑。
若是仔細看去，那堆積如山的白骨便叫人只感頭皮發麻，心中發顫。
而在這恐怖白骨堆上，爬俯著一只巨大的蟲族，體重摸約有五六十米——雖然趕不上在荒星墜落時來襲擊他們的那只蟲族，但跟不遠處試圖轟擊他的渺小人類相比，卻也已經太大太大。
幾條恐怕十多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鐵鏈從巖壁上伸出，深深捆綁，甚至部分嵌入在蟲族龐大的軀體之上，令人看去便倍感窒息。
宋傲的喉頭艱難的輕輕上下滾動。
他不好的預感果然是真的……這裏，是礦洞，也是墓穴。而且，是埋葬了數十萬人，不，不止，應當是埋葬了幾百萬人的墓坑！
這群家夥，竟然用人肉在飼養這只蟲族！
眾人的表情皆是凝重。
原本他們以為汐壤帝國是“與蟲族勾結”，那是背叛人類的罪行。
然而現在看來，他們並非是勾結蟲族，而是囚禁蟲族，虐-殺人類！這是同時背叛、傷害兩族的罪行！
姜衡的註意力則在那幾個試圖控制住蟲族的人類身上，他一眼掃去，便斷定在場的一共十七人，修為全在星海六層到七層之間。
以他們這邊的戰力，如果面前要應對，雖也可勉力一戰，但恐怕十分勉強……
因為蟲族的掙紮，現場亂成了一團，這些家夥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蟲族的身上，似乎還並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到來。
然而還不等姜衡想出對策來，雷蒙·德恩便扛起那門小型重炮，對準幾個人聚集的位置，便開始給重炮充能。
“小蟲子？吃我一炮！”
——轟！
重炮應聲而響，裹著濃厚星海之力的炮彈飛射而出，直接將站在一起的四五人給轟了個七零八落！
其他人也被這炮擊驚動，這才反應過來，裹挾著殺意的視線齊齊轉向了宋傲他們這邊。
娜依爾很是無語的看了雷蒙·德恩一眼，他們原本可以利用地形和隱藏的優勢，制造一場伏擊。
然而現在，一切都毀了。
雷蒙·德恩卻就像是察覺不到娜依爾的視線一般，還洋洋得意的微笑著拍了拍他撿來的寶貝，“我就說這玩意兒很有用吧？”
如此笑著，雷蒙·德恩的眼角餘光卻一直都在觀察著陸風華。
以他的眼力與見識，竟然完全看不透這個孩子——或者說，他一定不是個孩子。
雷蒙·德恩完全看不透陸風華的真實修為和能力，魏如否對他突然轉變的奇怪態度也令雷蒙·德恩感到好奇不已，此時不試試逼出這小家夥的能力，更待何時呢？
陸風華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打算，輕輕一笑，起手之間正準備動作，卻忽而面色一凝，“不對，快撤！”他大喊一聲，立刻便反身向他們來的地方折返回去。
姜衡動作極快，也是飛速跟上，其他幾人慢上兩拍，但也都腳下生風，唯獨不肯拋棄重炮的雷蒙·德恩吃了虧，直到白光閃過的最後一秒之前才堪堪避入了曲折的礦道之內。
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也許是過去了幾十秒，也許是過去了一兩分鐘，什麽聲音都沒有出現。
直到雷蒙·德恩又拍了拍那門重炮，嘖嘖幾聲感嘆了兩句，“天，個體對上的話，蟲族對人類的戰鬥力實在太碾壓了……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這樣去跟蟲族作對。”
陸風華也是輕輕搖了搖頭，微微一嘆。
關於人類的貪婪，他見識了太多。過量的貪婪無疑是把人送上斷頭臺的助推劑，令人愈加愚蠢、沖動。
而這時，c區礦洞之中，也傳來了新的聲音。
宋傲聽見他腦中那個憤怒又絕望的聲音道：“剛剛是誰在跟我說話，出來！”
宋傲忍痛扯了扯姜衡的衣袖，“帶我出去。”
姜衡向礦洞外看了一眼，又與宋傲深深對視了一眼。
宋傲再度堅定點了點頭，“走，帶我出去。”
姜衡抱著宋傲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其他眾人，“你們就呆在這裏吧。”
魏如否點了點頭，已經打開自己的光腦，開始記錄所有這一路的情況。
即便他們現在無法和外界聯系，但如果發生什麽意外，只要他的光腦能夠得以保存，一旦到了能聯通網絡的地方，光腦就會自動的向軍部發回消息。
娜依爾也同樣掏出了光腦，開始做這件事。
陸風華卻跟著起身，走到了礦道的邊緣，這才對姜衡點點頭道，“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們小心。”
他目光落在宋傲身上，因為擔心會有意外，所以準備著隨時能給宋傲提供必要的支援。
姜衡抱著宋傲穩步走出了礦道，宋傲咬咬牙，再度嘗試精神鏈接：“是我，我在和你說話，你不要攻擊我們好嗎？”
蟲族那雙碩大而幽深的眼睛死死註視著宋傲，周身都溢出排斥與厭惡的氣息。
“人類，人類為什麽可以與我對話？！為什麽身上會有我的氣息？！”
宋傲的精神力已經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無力支撐他與蟲族更多的交談，“你能變成人形嗎？這樣我們溝通會容易一點，我可能沒有辦法堅持多久了。”
蟲族又審視的目光又打量了宋傲片刻，這才道：“需要解開那些鎖鏈。”
姜衡於是抱著宋傲走到了一根鎖鏈旁邊，試圖解開鐵索。
而看到兩人的動作，陸風華雖然聽不到蟲族的聲音，卻又可以意會姜衡想做什麽，他手微動，空氣中便像是憑空多出幾道利刃，輕而易舉的將那些鐵索斬斷。
蟲族沈默著抖了抖身子，束縛了他多年的鐵索便哐啷啷的掉落一地，將它釋放了出來。
一道幽然光芒閃過，蟲族龐大的身軀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藍色短發的少年。
宋傲一怔，記憶中浮現當時那個蟲族女人的樣貌，這少年竟然與那藍發的蟲族女人有七八分相似！難道……
然而還不等宋傲開口問出自己的懷疑，藍發少年冷漠的雙眼閃現殺機，擡手一道白光轟出，方向正是宋傲他們之前避險的礦洞！
——轟！
巨石坍塌，陸風華等人全部都被埋了進去！
“你！”宋傲痛呼一聲，卻只見那藍發少年面無表情的又擡手對準了他和姜衡，“說一句假話，你們就得死。”
作者有話要說：????弱弱的舉爪求個作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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